熄滅燈光,於黑暗中返航(河合隼雄)

河合隼雄是日本人最敬愛的榮格學派臨床心理學家, 下面這個解壓故事出自1994《心靈的方劑》,簡短而意味深遠。

黑暗中,先沉住氣,捨棄來自他人的現成燈光,去凝神觀察、感受遠方的光明,就會找到方向,安全返航。

不塞給個案判斷與答案,而是支持對方從自己的內心深處,靜默中看清問題,不僅心理醫師如此,也是專業占卜者的基本修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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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黑暗之處看事物出自:河合隼雄,1994《心靈的方劑》)

小時候讀過的故事有時會永遠留下記憶。下面我要講的故事就是少年時讀到的。這個故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它一直烙在我的心裡。

故事是這樣的:有幾個人坐著漁船到海上釣魚,正當他們釣得起勁的時候,眼看著夜幕降臨,天色漸漸黑了下來。於是,他們慌慌張張開始返航。不知是因為海潮的變化還是其他什麼原因,大家亂作一團,迷失了方向。那時候天已漆黑,連一點月光也沒有。他們拚命掌著燈(也許是火把吧),想弄淸方向,可是什麼也看不見。

此時,只聽當中一位有智慧的人說要大家把燈熄掉!說來也奇怪,大家被他的氣勢所壓倒,只好把燈熄滅了。這下子周圍完全變成了漆黑一片。沒想到的是,當眼睛漸漸地適應以後,雖說近處漆黑不見五指,可是遠處海濱的光亮,使得遠處變得豁然明亮,可以看得比較清楚。這樣他們才弄淸返航的方向,安全地回到了家裡。

為了弄清方向,要把一般被認為是照亮自己前進的方向的燈熄滅掉。這一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似乎留在孩子心裡的東西都有它深刻的意義,這段故事對我現在的工作仍有重要的啟發作用。

有這麼一個情況:有個人家的孩子不想上學,在毫無辦法時他的媽媽便到學校去請教老師,學校的老師對她說:「採取過度保護的辦法不利於培養孩子。」孩子的媽媽心想:對,有道理。於是,她不再像以往那樣什麼事都對孩子採取無微不至的關懷。如此一來媽媽發現孩子不僅不上學,反而變得更壞了。於是她又去找其他人商量。別人對她說:要想培養孩子,「疼愛」是很重要的,讓孩子盡可能地得到疼愛才是唯一的辦法。這位媽媽真可謂平時不燒香,臨時抱佛腳。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跟著做。顯然,這無法解決她所遇到的困難。實在沒有辦法了,她才請教專家。
「過度保護不行」、「讓孩子得到疼愛很重要」等想法各有各的道理。我們不能說哪一種想法不對。但是,這些話就像用來照亮「眼前」的燈光。

對這個母親來說,重要的並不是點燈照亮眼前解決眼前問題,而是應該要把燈熄滅,在黑暗中沈住氣來,凝神去觀察遠方。這樣才能像在黑暗中豁然看到一見光一樣,從自己的內心深處漸漸地看清,自己的孩子到底盼望著什麼;應該怎樣去愛孩子和引導孩子。如果做到了這些也就找到了解決的方向。

讓那些拿著僅有的燈不放,慌得團團轉的人(也有的人說他們是做了盡可能做的事)熄滅掉燈火,經得起忍受暫時的黑暗,才是我們心理醫生應該做的。
話雖如此,由於有些人害怕黑暗,想讓他們把燈滅掉並不那麼容易。有的時候必須等著燈自然熄滅。在有些緊急關頭甚至不得不把燈拋向大海。當然,這樣做並不能保證「一定」能在黑暗中看到光亮。這需要心理醫生根據不同的情況作出不同的判斷,關於這一點,這裡不再贅述。
惶恐不安的人總是病急亂投醫,因此產生了向這些人兜售「燈」為職業的人。這種事或許它的存在意義,我們不好草率斷言哪個好哪個不好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,那就是這種做法絕不是專業心理醫生的作為。

對於一個能讓人留下特別印象的故事,也許具有幫助人跨越整個人生的深刻含義。有很多人發現自己在兒童時代就深刻記憶的故事,與自己現在所從事的職業有著密切的關係,就證明了這一點。
即使不是在心理治療法中,人們也應該具備那種敢於把照亮自己眼前的燈--這種燈往往是別人贈予的--熄滅,在黑暗中凝神遠望,找出目標的勇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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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居善地,心善淵,與善仁,言善信,政善治,事善能,動善時。)Kohji Asakawa 熊本夜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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