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出感謝,需要「軟」的勇氣(河合隼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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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合隼雄 1994年由宮力翻譯、錦繡出版的《心靈的方劑》,是台灣最早出版的河合隼雄書籍,係日本雜誌《新刊消息》每月連載文章集結而成。而天下雜誌2011年出版、賴明珠翻譯的《心的處方箋》亦翻譯自同一本《こころの処方箋》。

前者《心靈的方劑》這本,是精裝書便於閱讀,印刷版面也較為清爽;已絕版,可自圖書館借閱。

除了已分享的解壓故事 《熄滅燈光,於黑暗中返航》,這本書裡的 「唯有強者才懂得感謝」、 「勇氣也分軟硬兩個方面」章節,討論了為什麼對別人說感謝那麼困難。

我們周圍,不乏男性總是堅持扮演剛強權威的腳色,如公司裡上司老闆董事長,家裡的大男人爸爸,很難柔軟下來,對奉獻心力的下屬員工說聲感謝,或者對就算身體不舒服也要料理家務的太太,體貼地說聲你辛苦了。

要說出感謝,第一個條件是要認識到別人對我們有所幫助,是要知道對方是施惠於我、我是居於其下的受惠的那一方,這需要是個「強者」,才能坦率地承認這點

例如接受父母恩惠,不夠獨立的兒女就會認為,這是我應得的,或者認為爸媽是自我感覺良好、硬要施惠於我,這樣的心情是無法坦率感謝的。或者接受社會救助,認為自己是「受害者」,理所當然要得到救助補助,還嫌不夠多,「受害者」當然不會是強者。

如果已經認識到確實有接受到恩惠,要再進一步表達感謝,那需要第二個條件:「軟」的勇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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勇氣也分「軟」「硬」兩種,如老子《道德經》第七十三章有云:「勇於敢則殺,勇於不敢則活」,前者就是硬的勇氣,勇於選擇剛強,結果陣亡;後者就是軟的勇氣,勇於選擇處於下的侮辱,結果保全。

軟的勇氣,常常是比硬的勇氣還困難,歷史上如:句踐復國,司馬遷受宮刑寫史記,韓信胯下之辱,張良為黃石公撿鞋子,都是這樣的範例。

進一步討論請看「大雄勝人者有力,自勝者強

當然人確實不容易有「軟」的勇氣,來面對死角、改變自己僵固不化的觀念。

如果理解對於一般人來說,要低頭表達感謝確實很困難,如河合隼雄所說,是需要自我否定+開發潛能才做得到的事,多一份這樣的體貼支持,說不定能讓這些「硬漢」願意練習一點軟的勇氣,至少能讓我們自己多點寬容餘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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勇氣也分軟硬兩個方面(出自:河合隼雄,1994,《心靈的方劑》)

「勇氣」這樣的德行在現在好像不怎麼流行了。就現代年輕小姐心裡的理想男性形象來說,擺在最首位的恐怕是「溫柔體貼」。所以,像什麼「豪勇男兒」之類的話也就沒有什麼吸引力了。
不過,仔細想想,要做到「溫柔體貼」,不也需要勇氣嗎?有些人對男女關係常感不知所措,正是因爲他們對此缺乏了解。

有位五十多歲的男士對我說:以前,全心放在工作上,根本沒有留心到家庭的事情。有一次孩子出了問題,開始只是責備孩子不對,可是說著說著話鋒一轉,孩子冒出了一句:「都是因為爸爸只顧自己」,妻子也跟著隨聲附和。孩子就像是根導火線。在考慮孩子問題時,往往引出父母自身的問題。此時便應重新思考夫妻應該保持什麼樣的關係。

仔細反省一下,過去一直認爲妻子付出的各種辛苦都是應該的。實際上應該從心裡表示感謝。可是,即使想說謝謝,話都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。因爲他覺得像「謝謝」、「你做得眞不錯」之類的話實在說不出口。
接著,這位男士又說:「要做到當面向自己的妻子道謝,還需要勇氣呢。」一開始時我對他在這種時候談「勇氣」,覺得有些奇怪,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,他的話頗有道理,就他的情況而言也許「勇氣」一詞再合適不過的了。

「勇氣」一般是指一個人敢於面對感到恐懼或可怕的事情。最容易理解的恐怕是戰爭。在戰爭中,哪怕有生命的危險,有勇氣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衝鋒陷陣。這時人們一看就知道誰是有勇氣的人。

但是,這種「猛衝猛打的力量」只代表了勇氣的硬的一面。人們一直不太提倡那種冒冒失失攻擊,結果只是犧牲的「勇氣」,原因恐怕在於這種衝擊只代表了勇氣的硬的一面,而其軟的一面還未被開發出來的緣故。
有的人也許會說,即使如此,難道向妻子說聲謝謝這樣的事還需要什麼「勇氣」嗎?
不錯,這要看各人生活中的文化,以及他所處的社會情況。比如,以美國人來說,這種事恐怕是家常便飯。

可是,對於完全以傳統的生活方式生活的日本男性來說,丈夫向妻子道謝這種事還眞不常見。這將徹底摧毀日本男性至今爲止堅固的「人生觀」。換句話說,就像是伴隨著死亡的恐怖。所以,這裡需要勇氣也是很自然的。
那麼有關「勇氣」「軟」的一面又是怎麼一回事呢?首先,能認同丈夫向妻子道謝這種行爲也需要「勇氣」,這事本身就是邁進「軟」的方面的第一步。

是把向妻子道謝看作是愚蠢、是無可奈何的行爲,還是把它看作是「有勇氣的行爲」,不同的認識使你以截然不同的姿態面對事實。
從外表來看,也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,可是,從內心的矛盾交鋒方面來看,它卻是件「可怕」的事情。因爲它不僅僅簡單地是「向妻子說聲感謝」,而是一個必須強迫自己改變長久以來固守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的問題。這就需要重新開發內心!
有的人覺得當面向妻子道謝很不好意思,可是當他在和孩子說話的時候,也許可以說「我看你媽還眞不簡單」。或者在有某位第三者在場的時候,以面對第三者的姿態,和妻子進行間接談話。日本夫妻很不善於兩人之間的溝通,所以利用這些「辦法」是很有必要。

而想出這樣的辦法,不正是軟的方面的開發嗎?
總之,不論怎麼做,有一點很重要,那就是不要逃避,應該以一種與過去陳舊的觀點決戰的大無畏的勇氣,去面對問題。否則,隨便敷衍的做法是不會有效的。
沒有勇氣支撑的「溫柔體貼」總會倒向「軟弱」的一方。所以在那些一心認爲自己是男子漢,是很堅強的人當中,才會有人把體貼看作是丟人的事情。
但是我們可以從上述事例當中認識到:體貼也需要勇氣,而勇氣又有「軟」「硬」兩個方面,一個人的勇氣如果不同時具備這兩個方面,那它只會成爲與怒氣相似的東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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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 勝人者有力,自勝者強。)Kohji Asakawa 熊本夜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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